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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命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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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灯火明亮,璀璨如昼。

    万千盏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将整个暗夜渲染的明亮如昼,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姜颐站在郭嘉和曹操中间,秀丽的柳眉微微拧起,往左边看,对上的是曹操阴沉着的一张黑脸,向右看,对上的是郭嘉面无表情的容颜。

    姜颐是真的觉得,自己前世定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他二人的事情,今生就是用来还债的。

    锦绣天下里的所有的人都来看灯会了,可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他们两个人,只有姜颐,属于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了的状况,只能认命的陪在他们身边。

    可是,为什么她都已经牺牲那么大了,陪着他俩看灯会,这两个人却都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姜颐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的委屈。

    街上人很多,曹操虽是沉眸走在一边,眼光却是一直流连在姜颐的身上,看到她几次被人群挤到郭嘉身边,甚至有一次都跌进了他的怀中,每次看到郭嘉的手揽住姜颐的腰肢,他就一阵咬牙切齿。那眼神,已经黑的没法形容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郭嘉一开始就选择了站在她的右边,这家伙一定是早就算计好了,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这样想着,曹操又是狠狠的瞪了郭嘉一样,那样怨毒的视线,郭嘉就是想无视,也是无法做到。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望了一眼曹操,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两人正互瞪着,姜颐又被人群冲撞了一下,整个人还是朝着郭嘉的方向扑过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曹操猛地收回视线,也不怒瞪郭嘉了,长臂一伸,圈住姜颐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姜颐正被人群挤得发晕,只觉得腰间猛地一暖,紧接着一阵地转天旋,万盏琉璃灯在自己的眼前划出一道流离的光线,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了。

    愕然抬眸,不经意对上的,是一双漆黑亮丽的眼眸。

    在那一刻,尘世间所有的喧嚣都猛地消失,周遭的一切喧哗也变得安静,整个天地的人与物都消失不见,这个世界所遗留下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相视的两双眼,在这样的一个瞬间,所能容下的,只剩下一个彼此。

    他们就这样相望着,不经意的一个瞬间,便是跌进对方的心湖间,撞起一方涟漪。

    姜颐依在曹操的怀中,她的身材不算娇小,但是曹操身形高大,她在他的怀中,正好构成一幕依偎的场景。

    曹操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两只眼,却是一动不动的落在她的脸上,眼中情绪万千。

    灯火迷离,他望着她的眼,虚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柔和缠绵。

    猛地一阵风吹来,眼前悬挂着的一盏琉璃灯晃了几晃,姜颐的眼睛一动,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的,忙不迭的站直了身子,像逃难一样快速的退出了曹操的怀抱。

    脸颊上的高温如同烙铁一般,炙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这样不正常的体温,让姜颐的心跳亦是快了几拍,低垂下来的脸,几乎不敢再抬起来。

    她死死的咬牙,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敛住心神,抬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走吧!”

    她的脸灿若烟霞,不知是被灯火所染,还是被心事所泼。

    曹操看着她匆匆而行的身影,嘴角间慢慢浮起一丝笑意,虽然很浅,但却是无比真切。

    万千灯火下的幽黑眸子,更加冷凝。

    姜颐走得极快,几乎是小跑着的,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脸上恼人的温度给逼退。她只顾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竟没发觉郭嘉和曹操的身影已经被重重人海给隔开。

    “姑娘,算命吗?”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截断了她匆忙的脚步,姜颐猛地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看到的是一个面容矍铄的老者。

    他蓄着长长的银白色的胡须,面上有许多道昭显年岁的沟壑,一头雪白的长发梳的整整齐齐,用黑色的发带束住,柔顺的垂在身后。

    他的年纪应该很大,可是却是并不显老,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他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对着有些惊愕的姜颐柔声道:“姑娘和老夫有缘,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听老夫一言。”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有些飘忽的感觉。

    姜颐这才猛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出了人群,远处灯火阑珊,此地虽然也是灯火通明,却是少了几分喧闹。

    姜颐并不担心,毕竟郭嘉和曹操找不到她,也会回去锦绣天下。所以她也不着急,看到这老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姜颐心中略有所动,便是径直坐到那老者对面的椅子上。

    “先生是否想为我算上一卦?”姜颐眼光飘过她面前桌子上的甲骨、铜钱还有蓍草等算卦用的道具,眉眼带笑的问道。

    本来这些虚无之事,姜颐是不相信的,可是此刻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姜颐竟是来了兴趣。也许是因为这位老者给人信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对未来实在是太过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得寄希望于这些飘渺的东西。

    那老者点点头,对着姜颐一笑道:“老夫已经说了,姑娘和老夫有缘,这一卦,就算是我送给姑娘的。”

    “如此,便是谢过先生了。”姜颐淡淡一笑,“只是不知道,先生想要为小女算些什么呢?前途?还是姻缘?”

    姜颐从来没有算过命,不过大家所求的,应当就是这些吧!

    那老者仰头哈哈大笑,银白色的长须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颤动着。终于,他止了笑,对着姜颐说道:“那姑娘心中想算些什么呢?”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睿智锋利的光芒,盯着姜颐的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她心底所想一般。

    姜颐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目光,淡声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些什么!

    对于未来,她有着太多的迷惘和无知。

    老者微微一笑,眼中光芒耀目,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木卓上,发出一声闷响,“在你全部的人生中,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最想要的吗?”他缓缓开口,轻声问道。

    姜颐微微一怔,思绪轻轻划过,却是缓缓摇头,“我有很多在意的东西,那些都是我命中注定要去守护的东西。可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如果她不是大汉公主,如果她不需要守护汉室江山,姜颐甚至不知道,她活着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她是为何而活?

    对于人生,她什么都不确定;对于人生,她只是一片迷茫。

    老者的眼中划过一抹疼惜,那是一个长者的宽厚,他微笑着的样子很亲和,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压力,就算是对人向来有所防备的姜颐,对他也有一种打从心底升起的好感。

    “你真的很可怜,或者说,你很可悲。”老者开口,虽然这样说,可是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之色。

    人的际遇本来就是各不相同的,她经历的苦难比别人的,可是她所获得的,同样也会比别人多。

    上天是公平的,若是想要得到,必将有所失去。

    沉默了一下,姜颐点点头,“也许我真的很可怜,但是我会尽我所能,活得不是那么可悲。”她的声音很平淡,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语气起伏。

    听到她的话,老者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让人捉摸不出他的意思。

    “如果说,你有机会可以离开这片纷乱,归于平静,你愿意吗?”他捋着自己的胡须,微笑着问道。

    姜颐抬眸望他,嘴角淡淡一笑,“代价是什么?”

    所谓有舍才有得,她若要远离天下纷争,必然会舍去些什么,譬如,这刘家的天下……

    老者正在捋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动,望向姜颐的眼睛,不由得多了一份赞赏。这是一个很聪慧、也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孩子,只是可惜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大势所趋,并不是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的!”

    姜颐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得抓紧衣摆,微微点头,“这些事情,我比谁都清楚的知道。”顿了顿,“只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守护刘家江山,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也许她做不到,可是在没有尝试过之前,她没有资格说放弃。

    “你口口声声在说命,但你可知什么是命?”老者望着她的眼微微沉了沉,语调骤然变得严肃。

    姜颐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猛地一愣,敛眉沉思了许久,终是缓缓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抬眼望天,轻轻开口,声音低沉飘忽,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若是知道,我便不会过得这般辛苦了。”

    什么是命?姜颐不知道。

    她总是以为,她的命运理所应当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可是事实,却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命究竟是什么?谁又能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呢?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