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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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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解释道:“朕就是觉得东珍没有儿子到底不成,总不能叫他断了香火。”

    皇后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这还是两厢情愿的事儿,皇上可问过安贵妃的意思了?这个孙子认还是不认?就是晏家,猫儿狗儿养大了还有感情呢,臣妾听说晏太太没有儿子,把晏玉成亲儿子一样养,还指着他养老呢,如今能轻易舍得?都说生恩不及养恩,若是顾念血脉亲情也就罢了,若是为了这个闹得人家骨肉分离,晏玉成心里生了嫌隙,说不定把咱们当仇人一样,臣妾觉得还是要慎重,毕竟晏大人是国家栋梁,皇上要认孙子,也不能伤了人家的心哪。”

    皇上点头,觉得皇后到底眼光深远,说出来的话不像安贵妃,总少了几分见识。

    安贵妃是一早来过的,说东珍没有儿子,她如何心酸,连孙子都抱不上,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虽说是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可皇上就是吃这一套,要是换了皇后,别说闹了,连哭一声都不会。

    皇上到底心疼端王爷,这边商量了皇后,夫妻俩又一起去了太后那儿,太后可是快七十的人了,她可是出了名的有福气,丈夫有出息,自己有两个儿子,儿子又有出息,一辈子除了享福什么都不过问。

    可饶是这样,谁也不能否认太后的精明,皇上把认孙子的话一说,太后就“哼”了一声,把茶碗一搁,皇上心里一颤,忙笑道:“当然,这还要看母后的意思。”

    太后慢悠悠道:“旁的哀家就不说了,你连皇后都说服了,哀家再说什么祖宗礼法你也听不进去,这阵子松兰常去徐家,也碰到过几回晏太太,眼圈红肿,一看就知道伤心的厉害,人家好好的儿子被扣在端王府,见不着面儿,眼见着瘦了一圈,松兰说给哀家听,也很是唏嘘,说养母做到这个份上和亲娘也没什么差别了,人家正预备说亲事娶媳妇呢,被你们横插一缸子,要哀家说,少作些孽吧,你又不缺孙子孝顺,何苦叫人家骨肉分离。”

    皇上陪着笑道:“到底是您的重孙子,总不能流落在外头。”

    太后不悦道:“哀家有了四个重孙子,不差这一个,你少拿话哄哀家。”

    皇上无奈,看向了皇后,皇后到底懂太后的心思,道:“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东珍,皇上的意思,您只当疼孙子了,总不能叫断了香火,也不是拆散人家骨肉,不过是给个名分,他私下里管谁叫爹,孝敬谁,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呐。”

    太后闭着眼睛不吭声,皇后了解,这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了,看了看皇上,皇上无奈,只得告辞,另外再想法子。

    就如皇后所说,这事讲究两厢情愿,晏玉成那边也不相信,闹腾起来,直说是端王算计,端王气的不行,就没见过比晏玉成更刺儿的人,居然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你上赶着给我做老子,可不是我上赶着给你做儿子,你稀罕我不稀罕!”

    听这话说的,别说端王不是他爹,就是他亲爹,估计也要被气死了。

    端王又挂心宫里,琢磨着亲自进宫求个情,不管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名下有个儿子,晏玉成却一直闹腾,甚至不吃不喝起来,晏三老爷也一天三次往王府跑,要见晏玉成,他总不能次次回绝,真真是焦头烂额,觉得这个儿子还不如不认。

    晏三太太得着信儿更是哭的晕了过去,晏静宜晏端宜两姐妹也默默垂泪,晏家一片愁云惨雾,徐老太太便叫徐家姐妹上门安慰:“帮着问问茶饭,若是晏太太不舒服,就赶紧请大夫。”

    徐妙筠便暂时搁下功课和两个姐姐去了晏家。

    晏三太太哭的嗓子都哑了:“……我是白操了这么些年的心了!”

    徐沛凝和徐静含一左一右细声安慰,徐妙筠便陪晏静宜姐妹说话,晏静宜也难过,道:“娘还说,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宁愿不来京城。”

    徐妙筠道:“说玉成哥哥是端王的儿子,别人信,你们也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晏静宜瞧着没人,悄声和徐妙筠道:“大伯父来信了,也说不可能,可偏偏被找到证据成了可能,也说蹊跷呢,就算是假的,你还能有法子证明不成?”

    徐妙筠道:“玉成哥哥是几月份的生辰?”

    晏静宜道:“六月初六。”

    徐妙筠细细一算,道:“这么算起来,端王遇见你姑母该是头年八月份的事情,那时候正是中秋节,合家团聚的时候,端王不在京城往江西跑什么?”

    晏静宜愣住了。

    晏玉成自然不是端王的儿子,那端王为了这个弥天大谎便要编无数的谎言,谎言越多,漏洞也越多,若是细细琢磨,端王的那套借口推辞压根经不起推敲。

    可端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身份显赫尊贵,他要撒谎,势必有许多人跟着指鹿为马,这也是为何端王这么容易就把大家糊弄过去的原因。

    有人猜测是假的,可不敢说,有人知道是假的,可为了利益,却说是真的,到时候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反倒容易叫人认为是真的。

    皇上也是摸准了端王的脾气,觉得他不敢捏造这种混淆皇室血统的谎言,而且也是被端王无子的事情给愁得,最后破罐子破摔,想着就算是假的,也叫他认下,好歹有人供奉香火,了不起自己下一道密旨,将来皇位不传给端王就罢,若是传给他,则不许立晏玉成为太子不就成了?

    也不怕这天下落入他姓之手!

    皇上的沉默有时就是一颗定心丸,大家越加肯定的说晏玉成是端王的儿子,甚至找出许多蛛丝马迹来附和证明,到最后,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了。

    徐妙筠这么一说,晏静宜也觉得不对起来,徐妙筠这些日子跟着许嬷嬷长了很多见识,看问题眼界也开阔了许多,道:“其实咱们可以诈一诈端王,就说玉成哥哥的生辰不是六月初六,晏家为了隐瞒身世,早说了一个月或晚说了一个月,看端王是个什么态度,或者问端王,当初既和你姑母相识,是怎么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问的越细,可追寻的蛛丝马迹就越多。”

    晏静宜已然愣住了,徐妙筠觉得奇怪,回头一看,便看到徐景焕和安成郡王并肩站在门槛旁边,不知道听了多久,顿时大为尴尬。

    晏静宜也满脸通红,毕竟是个姑娘,素日再沉稳,见了未婚夫婿也说不出话来,嗫嚅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匆匆避开了。

    反倒是徐妙筠镇定多了,嘻嘻笑道:“哥哥,我说着玩的。”

    徐景焕沉声道:“叫你来安慰人,不是叫你淘气来的,快去通报一声,就说安成郡王来了,奉皇上之命请晏太太进宫。”

    徐妙筠忙应了,进了后堂。

    余下徐景焕和安成郡王,都从彼此眼里见到了豁然开朗,就如徐妙筠所说,诈一诈端王,也许什么事情都清楚了,这法子简单粗暴,可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法子越能起作用,尤其是对付端王那种疑心很强的人。

    晏三太太固然伤心,可听闻皇上召见,还是强撑着起身梳洗,随安成郡王进了宫,晏三老爷早就在端王府和端王晏玉成一起到了御前。

    皇上细细打量晏玉成,长得倒是十分俊秀,大大的凤眼,雪白的皮肤,眉眼间那点张狂和不羁倒和皇上年轻的时候很像,皇上笑道:“你就是晏玉成?”

    晏玉成满脸不耐,也不吭声,巴不得皇上厌弃他才好,晏三老爷却慌得跪下赔罪:“孽子无状,皇上请恕罪。”又呵斥晏玉成:“皇上问你话,你这是做什么?皮又痒了?”

    晏三老爷训斥完全是下意识,端王在旁边听了却十分尴尬,皇上笑着摆摆手,道:“年少轻狂,倒不用这些规矩束缚他,朕瞧着挺好,人长得很齐整,是随了生母吧?”

    晏三老爷一听这个眼圈就红了:“回皇上的话,玉成和臣的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先父在时常说,若是个女儿家,和舍妹是一模一样。”

    皇上点点头,温声道:“这么些年,倒叫他们母子受委屈了,晏家也受了很多委屈,朕的意思是,封你妹妹做一品贞顺夫人,灵位进端王府供奉,玉成就封为安玉郡王如何?”

    晏三老爷知道这是一锤定音了,十分心痛,虽然知道应该谢恩,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恰巧,安成郡王带着晏三太太到了,见了晏玉成,晏三太太哪里忍得住,立刻扑上去抱住了痛哭起来,直呼“儿啊!可把我担心死了!”

    晏玉成也眼圈发红,抱着晏三太太喊“舅母!”

    在场的没有不尴尬的,晏三老爷想呵斥晏三太太,心中却不忍,他素日对晏玉成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其实真的当成亲儿子一样,如今被抢走了,能不心疼吗!

    皇上也是做父亲的人,见慈母孝子,也是心生不忍,这时,太后的声音传来:“哀家说了,叫你们少作些孽,何苦拆散人家母子。”

    皇上和端王都起身相迎,安成郡王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对晏玉成说了一句话,晏玉成和晏三太太离得近,两个人都听见了,又都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太后很是怜贫惜弱,叫人把晏三太太扶了起来,又安慰道:“是你养大的,自然和你亲。”

    晏玉成却膝行至太后跟前,哭诉道:“太后替玉成做主,玉成真的不是您的重孙子,您大发慈悲,不要叫玉成和舅舅舅母分开。”

    此言一出,端王先喝道:“玉成,越发纵容的你不知道高低了,老祖宗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太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又看晏玉成:“好孩子,你只管说,哀家替你做主,你说你不是哀家的重孙子,可是有什么证据?”

    晏玉成神色越发委屈:“端王爷说他是八月中旬和我娘相识,我次年六月出生,可太后明鉴,我压根不是六月出生的,而是四月份出生的。”

    他声音一落,皇上呆了,端王呆了,连晏三老爷也呆住了,这便是安成郡王告诉晏玉成的,照着徐妙筠的法子诈一诈,若是一场误会,晏玉成真的是端王的儿子,也可以说是不想离开养父养母而故意撒谎,太后仁慈,肯定不会责罚,若是真的是端王一手捏造的,当着太后,就是皇上也不敢偏心。

    晏三太太也听着安成郡王的话了,因此顺着往下编瞎话:“太后明鉴,当初妾身小姑子未婚生子,公公婆婆十分震惊,先叫人封锁了消息,后来小姑子难产去世,公公婆婆伤心,我们晏家到底是江西的大族,若是这事传出去,家里还有没出嫁的姑娘,可怎么说亲事呢,遂瞒了下来,只说小姑子得病去世了,当时妾身有了八个月身孕,便把孩子抱到妾身跟前,说等孩子生下来,只说是双生子,后来妾身生下了大女儿,便一起说是六月份出生的,后来有亲近的人家觉得疑惑,变着法儿来打听,公公说要瞒也瞒不过去,便没继续隐瞒,大家慢慢知道了实情,可玉成的生辰八字已经说了出去,也就没再改。”

    晏三太太这番话漏洞也很多,可这种情况下,端王本来就心虚,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手足无措,哪里还会找漏洞。

    太后锐利的眼睛望过去,端王急的汗都出来了,却不敢擦,只暗骂去江西布置这件事的杜翎无能,连这件事都没打听出来,叫人捏住了错处。

    他当初为了迎合晏玉成出生的时辰,故意把自己在江西的时间扣得很准,如今若是贸然改口,瞎子也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所以一动不如一静,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太后只怕更饶不了自己,一时间,端王陷入了两难。

    皇上也很诧异,问晏玉成:“你怎么不早说?”

    晏玉成十分委屈:“我被关在端王府,一天要说八百遍我不是王爷的儿子,可谁都不信,都说我是胡说八道,有福不会享。”

    皇上沉了脸色,厉声道:“把杨敏之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办的差事!”

    太后哼道:“问他?刚开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结果白瞎了?这日子压根对不上,分明是找错了人,依着哀家说,皇上也别忙发火儿,先问问东珍是正经,晏玉成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端王冷汗直流,跪在地上道:“老祖宗,孙儿不敢撒谎……恪芳……”

    他支支吾吾半天,指向了晏三老爷:“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定是你们记错了时辰。”

    别人不知道,晏玉成是什么时候生的晏三老爷是清清楚楚,见晏玉成和晏三太太扯起了谎,晏三老爷总不会拆自家人的台,遂沉声道:“时隔十六年,王爷记错了也是有的,玉成的确是四月份生的,当时出了这样的丑事,家中上下都很惊慌,只能先把孩子藏起来,因怕人问起,那年端午节都没敢热闹。”

    晏三老爷也是个能扯谎的,安成郡王在心里偷笑,端王却是完全傻了眼,太后瞥了他一眼,道:“去,把杨敏之叫过来。”

    此时皇上沉着脸不说话,只觉得丢脸,安成郡王只暗暗祈祷,希望杨敏之伶俐些。

    杨敏之很快来了,给皇上和太后问安,太后语气很温和:“你去了江西一趟,都见了什么人?打听了什么消息?”

    杨敏之虽然有些诧异,可见地上跪着端王爷,还有晏三老爷晏三太太晏玉成,心里便有了几分了然,因此神色恭敬,道:“皇上嘱咐了不可大张旗鼓,遂臣是私下打听的,先去晏家找十六年前服侍的老仆人,问起来,他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说刚知道晏恪芳有了身份,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就打死了一批,闹得人心惶惶,生怕寻趁上了自己,可过了一阵子,晏老太爷忽然发话不叫查了,又把晏恪芳送到了庄子上,大家也就松了口气,可谁都不敢说这件事,后来又找到了当时为晏玉成接生的产婆,也证实了晏玉成的身份,她说当时晏恪芳生产完,已经精疲力竭,却低声说了一句话,说,为你生了孩子,也算对得起你了,还拿出一块玉佩来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后来就大出血,没救回来,据说那玉佩和端王爷所说的定情信物是一模一样。”

    太后点头,道:“那你有没有问晏玉成的生辰八字啊?她是接生的,肯定比谁都清楚。”

    杨敏之犹豫了一下,皇上已经斥责道:“有什么话就说!”

    杨敏之忙道:“臣问了生辰八字,那接生婆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臣给了她银子,她说是六月初六,臣觉得在钱财面前她应该不会说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