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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念想竟成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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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北王府,鈺枫阁

    小厮拿到海东青后,经由管事儿的批准,给了孩童一碗热粥,以及一锭金子,其后就把那冻僵的海东青,交还给了它的饲养者,赵肆。

    赵肆看到那鹰尸的时候,有些难过,没媳妇没孩子的他,平日里就养养这些个矛隼聊以慰藉,他所饲养的,都是手把手培养出来的精英,如今死了一只,自然难受。他抚摸着这只海东青的尸体,好半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这海东青都是为了找老六和老七两个才死的,若是哪天他们回来了,叫他们上那深山沼泽地里头再给你扑几只回来。”覃舟走过来,拍了拍赵肆的肩头。

    “嗯……”赵肆的情绪依旧低落。

    “所以把这只矛隼的尸体送给我吧,剁碎了熬它几锅肉汤也是好的。”叁麟这吃货舔舔唇,又吞了吞口水,伸手就要去抢赵肆手里的隼尸。

    赵肆瞥了他一眼,想将那鹰爪上的铁环取下,再递给叁麟。

    等赵肆摸到暗扣正要取下铁环时,却被什么物件儿给卡住了,赵肆将那海东青抬起,凑到左爪上一看,那铁环里头塞着一抹白色的不明物件儿,似是丝织物。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凑过去盯着那一小撮白色的丝织物,赵肆将它小心翼翼地扯出来,却发现是一块折的玉珠大小的绢帛。

    众人摊开一看,绢帛上绘制的是距日光城百里开外的一片山脉的地图。难怪其他海东青飞回来了,却独独除了这一只,想必是在外面盘桓了太久,终于力竭掉在了老百姓的屋檐上……

    到了掌灯时分,大雪竟然停了下来,一众人坐在议事院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旈偲紧紧地盯着那张绢帛,久久不语。

    日光城,西城楼

    彼时正是三更天,从镜北王府里头,突然窜出百十来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他们趁着夜色,四下散开,悄悄跃上东、南、西、北四座城楼,朝外观望着。

    难得乌云散去,天上一轮明月当空,照在雪地上,白亮耀目。如今四处静悄悄的,城里一片漆黑幽寂,城外则是一排排黑压压的营帐,偶有几个站岗放哨的白刹将士,顶着冰寒夜风,佝着身子站在帐外。

    那奇寒刺骨的夜风,刮的人面颊生疼,夜巡的一队白刹将士,虽然鼻头冻得通红,却依旧拿着火把一边打着冷摆子一边来回走动着。

    这百十个人考察了四个城门,都是这般景象,几番商量之后,才择了西边的城墙,准备出城。

    西边,正是离那片山脉最近的地方。

    众人打定了主意,见为首的男子比划了个手势,一群人顶着猎猎风声,齐齐一跃而下。

    原来这帮人,正是刚刚加入镜北大军的百十来名黥面高手。如今除了镇守城中的旈偲,其他人今夜统统要冲出包围,去到地图上的山脉。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翻身的机会,日光城能否守住,就靠他们了。

    有那夜巡的白刹将士,猛然瞥见百十条黑影自城墙上,如飞鹰一般急急坠下,正要张口叫唤,却见一道黑影纵落到他眼前,还未等发出声音,这夜巡兵已被拧断了脖子。

    只是那颈椎断裂的声音,在这深夜之中显得格外响脆,其他黑影对视了一眼,倒也没有怪这出手之人,毕竟若是自己动手,怕也只能做成这样了,哪能一点子声音都不发出呢?

    也就这点子响声,令一小队夜巡队伍停下了巡逻的步伐。有那机灵的,迅速朝黑影奔来,还有的夜巡将士干脆扯开了嗓门大喊,意图叫醒营帐里的人。

    于是乎,两方人马都进入戒备的状态,其中一道黑影由其他人掩护着,悄悄往拴战马的木桩子处行去。

    那黑影的身形极快,这当口已经跃到马群附近了,他回头瞥一眼,发现自家兄弟们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正奋力拖住敌军,与那些个白刹将士打作一团。

    彼时看守战马的几人朝他冲来,他手上动作自不敢慢,刹那间,只见银光一闪,窄袖中滑出几枚银质小刀,他将小刀捏在指间朝前一掷,那看守战马的人当场毙命。其后黑影从这尸体的腰间取了长刀下来,走到木桩子前,将那拴战马的缰绳一一砍断。原来这使银刀之人,正是覃舟。

    给战马们松了绳子之后覃舟纵身一跃,翻上一匹战马,随即又撒了一把药粉出去。

    这些个战马本就是灵敏的畜生,如今在日光城郊枯拴了两天,本来温顺的战马,在吸入了覃舟特制的药粉之后,脾气变得暴躁起来,这群马见终于没东西拘着自己了,自然就撒蹄子跑了起来。

    那覃舟看准了时机,利用药味儿引领着马群朝着正在厮杀的兄弟们奔去。

    却说其他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黥面高手,正与夜巡的白刹将士们缠斗到一处,却突闻雷鸣一般的声响,朝他们涌来,那马蹄声直踏的人震耳欲聋,心神慌乱。

    正在厮杀的众人纷纷分了心神偏头看去,却见万马齐齐奔腾,场面甚为壮观。这百十来人见状也不恋战,赶忙往马群的方向且战且退。

    那些个追截的敌军,纵使知道前面是发了狂的战马,却仍然不敢退却,当务之急,只能硬着头皮去阻拦,若是让这些身着夜行衣的高手突围跑走了,其后果不堪设想。

    其中有四名黑衣男子,正是伍鹏、拾奇、叁麟、赵肆。他四个为了能让其他兄弟与驱使马群的覃舟汇合,自愿留下来断后,这四人分头与敌军缠斗到一处,争取时间让其他兄弟们先突围。

    于是乎,这些追截的白刹将士被迫分成了几波,一时间竟是不知,究竟是捉这几个留下来断后的,还是合力去追那些四散跑走的……

    而那些飞掠在最前头的黑衣男子,在与覃舟汇合了之后,才将将纵身跃上战马,却又调转马头,回来帮扶那四个留下断后的。

    稍后上马的兄弟们也紧随其后,往那断后的四个兄弟的方向飞驰。

    如今白刹军奉命围堵日光城西城门,有数万人之巨,可毕竟深夜正是人熟睡的时候,这时候被叫醒的人也最是疲累。

    有些个人睡在营帐里头,才将将被吵醒,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慌乱之中胡乱穿个胄甲也就出来迎战了。

    彼时,外头的夜风正是奇寒刺骨,这些个白刹将士们光是抵住这寒风的侵袭已是不易,哪里还有气力去同那百十来名功夫高绝的黥面高手作战?

    而听到声响被吵醒,将将佝着身子跑出营帐的士兵,眼见一群战马毫无章法的乱窜乱踩,一时间已是懵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些白刹将士们,被那狂乱的战马打散了阵型,如今是毫无章法,乱作一团,有那些个跑的慢的,也许被自己人推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战马乱蹄踩死,也许自己跑错了方向,迎头撞上战马,被马背上的人一剑刺死。

    不多时,百十来人差不多都上了战马。本该就此离去,却见拾奇他们几个断后的杀红了眼,迟迟不肯策马离去。

    这帮人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人的,他们见状,自也纷纷调转了马头加入战圈。估计大家这几天也是憋的狠了,一个个都十分手痒难耐,如今他们脑中都是一个念头:休管其他,先杀几个白刹将士再说。

    先前说过,这些白刹军,来势虽众,却因着在梦中被吵醒,多半精神萎靡,难有所成。他们行军散漫,士气减退,心浮气躁,破绽百出,毕竟原本围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哪里想过半夜会挨这么一遭?自是慌了心神,乱了阵脚。

    再观以覃舟为首的百十来名高手,一个个亮出腰间兵器,除了领头的覃舟手中那短小、精湛的银光以外,都是使三尺青锋的,这些人,别说雨天雪天,深夜里也照样打仗。

    他们个个都是御马好手,骑着高头大马,分毫不手软,有那冲在前面的白刹士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当头挨了一剑,被人削去了半个脑袋。

    那与白刹军一同驻扎在西城门下的,还有辛九岛的数十名黥面杀手,这群人听闻外面厮杀声震天,这才施以援手,缠了上来。

    以覃舟为首的百十来人,见辛九岛的杀手们终于绕过白刹将士冲到前面来了,彼此对视一眼,纷纷咧开了嘴角,又来一波送死的!

    这帮从日光城出来的黥面高手,一个个身怀绝技,且使得一手好剑,他们说刺就刺,说收就收,虚实兼备,游刃有余。

    而为首那使短小银刀的覃舟,更是身体灵活,他见有杀手纵跃过来,不徐不缓地将身子斜斜抽后半尺,紧跟着右腿一偏,猛压马腹。覃舟所骑乘的战马吃痛,便向右边一拐,这番动作自然和迎面而来的黥面杀手对向错开。同时覃舟伸出左手又甩出一把药粉,瞬间前方栽倒一片。

    那几个断后的兄弟,此时业已骑上战马,凝目看去,有些战马冲的太猛,辛九岛杀手正打算避开战马,回身再刺,谁知那端坐于马上的拾奇像是早已料到一般,他的行动更快过杀手,这倒霉杀手身子将将回到一半,手腕已经被拾奇挥剑砍断,霎时间,血液横流,惨叫声震天。

    还有那负责指挥的几员白刹大将,穿着乌黑发亮的胄甲,才将将照面,就被为首的覃舟同时掷出的数枚银刀,一一打中额头,轰然倒地。

    这从日光城中走出来的百十来人,骑在高头战马上,面对数万大军,却好似嗜血恶鬼一般,收割了无数人头。

    而那些个白刹将士们虽然人数众多,见这冲天的杀气,彼时遍地都是白刹军的尸体,多数尸体已经残破不全,或是没了脑袋,或是没了手脚。曾经雪白的地面,已经统统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这厢白刹军虽然人数众多,却无一人敢上前,覃舟见敌方军心已乱,打了个响指,百十余名黑衣好手噙着冷酷的笑容,竟然纵马分散开来,齐齐朝这些聚在一起的白刹军冲来。

    那帮子白刹将士们,哪里敢迎,越发乱了手脚,慌不择路的四下逃窜,期间也许踩死了个把战友也未可知……

    等到这帮子将士明白过来之时,那百十来人却已经打马经过,往树林子里去了。

    其后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樊伊闻讯带人赶过来时,那西边大门已经成了修罗场,地上的尸体已经堆的有一人墙高,后面的人缩在一处,并不敢动。而那些作乱的百十来人,早就骑着夺来的战马绝尘而去,彼时正是四更天。

    将将赶来的樊伊,眼见西城门的三万匹马竟然一瞬之间统统不见了,气的个仰倒。在冰峰大国,战马是十分稀缺的资源,他们只能在夏秋两季之时,越境去邻边的草原大国购置良驹。

    樊伊虽然心痛丢了马,可若是派人去追,人的脚力哪里又能比得上疯狂的马蹄?何况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今夜本就折了几千将士,若是为了追马又耗费泰半的人力,根本不划算……

    樊伊简直恨的咬碎一口钢牙,他站在呼啸寒风中,面沉如水。身旁亲随小声问道:“王上,可要派兵去追?”

    樊伊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恨恨地道:“追什么追!他们才跑了几个人?能掀什么大风浪?如今首要之事自然是拿下日光城!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整肃队伍,只要天一亮就攻城!”

    ……镜北军胆子还真大,这个节骨眼还敢派人突围出城,他们恐怕以为我还要拖几日才会攻城?真是笑话!我樊伊难道还等着你们搬救兵回来?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樊伊这般思忖着,嘴角翘起了一丝讽刺的弧度,他往前踱了几步,眸子沉沉地看向日光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