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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圣人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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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魔这两个字仿佛成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主题。

    而夏寻就像是这个主题里永远无法被猜透的谜。因为每当谜底被揭晓,答案往往就是另一个谜团的题目。而题目就像一根线,百转千回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凡人站在网下任何角度都无法将其尽观,仅以为那只是天穹的部分。高人站得再高也看不见尽头,故诞生出许多自以为是的笑话。而错中复杂的转折与重叠更容易使人产生幻觉,以为那是由无数根线所组成的结构…

    殊不知,线头从来就只有一个。

    它始终被拽在布局人的手里。

    而现在,有人沿着线,逐渐探索出了正确的方向。

    方寸北脉渐被欲施暴雨的乌云所完全遮盖,昏天黑地,电闪雷鸣,闻着风里的闷热便知这场雨一定很大。大得甚至隐隐蔓延向数万里外的长安城…

    那是大唐永远不可被侵犯的疆土。

    即便风雨也不行。

    长安城。

    天昏沉,亦似有风雨欲来前奏。

    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无数蜻蜓飞荡徘徊,不时用细长的尾巴点落湖面。麻雀无心觅食净赶着快些归巢,不顾风向已经逆转还要拼命拍打翅膀。雨还没下,往日平静的真武湖就被冒出头来呼气的黄花鱼,点缀起数之不尽的涟漪,就像是下雨的感觉。湖面碧波依旧荡漾,只是泛舟的游人早已呼喊着船家速速靠岸,否则雨真下下来,这舟就不好泛了。

    青柳湖岸,微风荡漾,暖意含有些潮湿。

    街巷行人匆匆,在这匆匆人流中有一道阑珊的身影格外特殊。

    他应该是位老人,因为他走路的步伐很慢。每一步迈出都不过两尺,就像乌龟身背着座大山,艰难地爬行着。厚实的灰色麻布斗篷几乎将他的容貌完全遮掩在阴影底下,看不到头发,也看不到眼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猩红如血的微笑藏在斗篷里头。他全身都被破烂的麻布所包裹着,外露的只有两只如鹰爪般的干枯手掌。干瘪且苍老,掌着根赤藤拐杖。

    这人很奇怪,别人此时都在着急着找地方避雨。

    而他却始终独自漫步在街道上没有改变过节奏,似乎是在等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月前由南城门进入长安城的那位自称的收尸人。这人真的很奇怪,自入长安城后他就这么一直走着。不分昼日,不论晴雨,不曾停留也不与人交流,甚至连果腹的干粮亦不曾吃过一口。有人说,他是个外来的乞丐。也有人说,他是个落榜的书生,已经疯了。但到了最近,已经没人再说他了…

    他用了月余时间,从城北一路沿直径走到城西。

    终于在今日,走到了真武山。

    “站住!”

    距离真武山还有许远一段距离,执勤守山的真武弟子就已经留意到这位形迹可疑的怪人。而当怪人走到真武山门牌坊前近四十丈时,真武弟子的喝止声随之乍起。但来者并没有因喝话而停止前行的步伐,落步的节奏与距离依旧如一。

    真武山乃当世剑宗,地位之崇高,就好比道祖之纯阳。门下弟子的眼光当然也更高于寻常门派。守山的真武弟子并未因来者的古怪而胆怯,反倒觉得颜面受损,当即把手探上背后剑柄,指着怪人遥遥警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古葬。”怪人不咸不淡地回道道。

    “古葬?”

    真武弟子乍听这名字就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哪听过。但一时间他也没能想起头绪来,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多想,再喝问道:“你来真武何事?”

    “来收尸。”

    “呼…”

    声音不大,略有沙哑且缓慢,二字话落忽有怪风刮起。

    真武弟子闻言,神色顿时一凛。这怪人口出狂言,显然动机不善。而随着两句对话来回,怪人此时已经走近二十丈有余,这对于大部分武者而言都是危险的距离。真武弟子感觉得事情不对劲,立即厉声斥喝:“我不管你是谁,但真武山可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若识相,就赶紧掉头离开!”

    怪人沉沉迈开一步,逐字回道…

    “收完尸,我便走。”

    “放肆!”

    “嚓!”

    真武山前哪容宵小挑衅?

    怪人猖狂,连番警告无果,守山的真武弟子也懒得废话。

    迈脚踏地即飞身掠出,右手握背剑柄,左手化掌为爪子,朝着怪人的右肩便擒拿而去!十数丈距离转眼即至,而这位真武弟子应该是手下留情了,重剑不出,仅想以徒手制服来犯之人。但他所用的招式也是极其刚猛,一爪抓下隐有蓝芒烈风破空!

    “唰…”

    只不过,怪人根本就没有理会攻来招式。

    仿佛迎面斩来的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他仍旧一如既往地朝着前面迈开一步…

    而说时迟那时快,破风之利爪携蓝芒一刮而过,出手攻袭的真武弟子当即就感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此招为擒而非斩,可一爪之下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实物的存在,反倒是手掌顺着去势竟直接从怪人的右肩斩下到腰部!生生将怪人撕成两半!但惊色未显下一刻景象却又将这名真武弟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莎…”

    但见,一抓过后几乎被斩成两段的怪人,竟然像一阵光影般眨眼间就化成了虚无。

    真武弟子还未来得及收手,便感觉得有风从身肩拂过,背脊一凉。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站在他身前的怪人,此时居然凭空出现在了山门牌坊之后!手执藤杖,不慌不躁,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依旧沉沉迈步朝着前方行进。

    瞬息百丈,好快的速度…

    见得此状,守山的真武弟子哪还不知眼下这怪人,是位隐世大能呀?

    他境至冲天中期,最擅长擒拿之术,同境切磋只要容他先手必是十擒九稳。但先前他一爪落空不单止,来人竟在他眼皮子下瞬间消失!此等速度即便是真武山里以身法见长的长老,恐怕也不能有呀。

    “噌噌噌…”

    知晓怪人强悍,自己无法匹敌。

    真武弟子未再多想,毫不犹豫地就将背上重剑大力拔出,剑朝当空,狠狠斩出六道剑影!

    六剑连施,斩破天云,在百数丈高空绽开淡蓝色的气浪。

    “敌袭?”

    “我没看错吧?”

    六剑当空,这真武山遭遇敌袭时的讯号。

    重斩六道气浪划破云卷,将灰蒙蒙的天空扩散开六道蓝色圆环。山上各处,道观林间,所有见战讯的道人皆诧生疑,但并没人犹豫,所有人几乎都在瞬间放下手中物件,抬脚跨步即化作残影一道纷纷朝山下掠去!

    霎时之间,漫山遍野人影飞动,如蚁出巢!

    与此同时,座落于真武西南侧峰的三清石殿中,数十位孤坐于青莲池边白发苍苍的老道人,几乎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皱皮老眼。纵使此距山门有近十里距离,谁也不曾亲眼目睹外头情景,但就在那真武弟子使爪擒拿未果,怪人一步跨出百丈之时,此间诸道皆暗暗闻得一缕使人心颤的气息…

    这缕气息,很是熟悉。

    “闯真武山。”

    “这是多少年没发生过的事情了?”

    “我记得上回是吕奉仙来拜山的时候吧?”

    “来人好像有些熟悉。”

    “应该是古葬。”

    “去看看吧。”

    “……”

    老道人们慌忙起身走出石殿。

    临崖下望,遍野山林,人影飞跃。

    淡蓝色的气芒由散而密,就宛如有人在鱼塘洒下香饵引得满塘鱼动,涌向山口。

    而石道之上的那道枯瘦人影则尤为惊艳。

    但见他步履平稳,脚落之间依旧不过两尺,手中藤杖随行而动如攀爬之老龟。纵使四处山间,剑芒闪烁,无数人影如追食之鲤朝着怪人不止飞扑而去。但每每眼看剑气拳脚就要击中其身,怪人都会莫名地消失在原地,又凭空出现在百余丈外。自始至终,动作如一,连气息都不曾急促一丝。他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纵攻伐刀剑再猛,速度再快,亦无法将其捉摸。

    “果真是古葬。”

    “入京两月,他终于来拜山了。”

    惊骇与疑惑如一碗泼墨,同时绽开在三清石殿前诸位老道人的脸上。

    来者虽身裹麻袍,几乎没人能看清他的面容,但他那身奇怪的装束却依旧掀起了他们的记忆。

    来者,无疑就是一位圣人。

    天下圣人唯十八数,策算谋智医,巫毒卜尸器,三剑一刀,暗战魅财。皆拜仙人门下,受业于蓬莱,无一不是擎天之大能者。而眼下来者则正是西蜀五圣之首,巫毒卜尸器中的巫。巫山之主,巫祖-古葬!

    如今正值天下风云变幻时,鬼谋落子,夏渊南归,安王叛乱,寿山断龙,遮天葬魂,诛仙重现,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宛如一场被压抑了数十年的风雨雷暴,沉沉弥布在大唐疆土的上空。圣人,作为人间最颠峰的力量,他们每一个举动都会牵动起紧绷在风雨雷暴之下的那根弦,特别是权掌天下的君王。无论在任何时候,作为一国之君都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无上尊位受到丝毫威胁,就更不会允许一位圣人在这么一个极其敏感的时间段里出现在京都长安。

    然而,古葬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