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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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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能很快地就成行。

    因为过年了呀。

    林校家并不回家过年,家里只留个空房子,所有用得上的东西留给她奶奶了,回去了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索性就在租的房子里过年,隔壁的租户已经回家过年了,外地来打工的人也都回家过年了,就是林校他们家离家最近,却没有回家过年。

    陈丽家也一样,也没回家过年。

    但张明丽不一样,她就在家里过年。

    过年间总要走亲访友,没有时间出来,就算林校家也一样。

    大年三十的夜里,围着黑白电视看春晚,好像一过年,她们家始终笼罩着的阴影就散了一样,电视里的赵忠祥倪萍等人年轻了不少,这时候的春晚并不像后来成了大家眼里的鸡肋,个个都是看得津津有味。

    临近零点时,鞭炮声、烟火声四起,即使关着窗子还能听到欢快的迎新年合奏声,林校躺在床里,不可避免地与林洁挤在一起,手下意识地弄了弄被角,生怕肩头露在外边受了冷——

    慢慢地进入梦乡。

    好像这半年过的还不坏,大清早就醒来的林校不由得在心里做了个总结,大年初一的清晨,特别的清静,隐隐地传来两三下小鞭炮的声音,肯定是顽皮的小孩子在玩鞭炮,那种往地上狠狠一扔就能“啪”的一声小鞭炮声。

    她一动,林洁被动醒。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呀?”林洁懒懒的根本不想起来,寒假里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在家里睡到自然醒,“今天又不出门,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赵霞在灶前煮汤团,是咸汤团,亲手揉的粉,亲手剁的馅,揭开锅盖,看着汤团都浮在白茫茫的热汤里,她拿起来碗,每一个碗都盛了五个汤团,还在洁白的汤团上面洒上青翠的葱花,一青二白,清清楚楚。

    “起来吃汤团,吃了再睡?”赵霞将盛着汤团的碗都放到桌上,“起来,面洗洗,手洗洗,把早饭都吃了。”

    桌上除了汤团还有昨晚年夜饭吃剩的菜,比平时自然要丰盛点,相比别人家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的架式,她们家可没有那样的排场,总共加起来不过是八道菜,红烧猪蹄昨晚就吃完了,红烧大鲳鱼还有半面没有吃,炒笋干啦什么的荤素搭配的菜也都是留了一半,今天一天的菜都不用重新准备,把菜热一热就可以吃。

    林校没有二话地就起床,本来就睡了,早就睡不住了,小心翼翼地从床里坐起来,套上新毛衣,还有条牛仔裤,牛仔裤是大嗽叭似的样式,膝盖下面一整排的钉扣,只把钉扣全解开来,就能看到整条小腿——

    这就是以前林校买过的过年衣服,要按她现在的品味,肯定不会买这么夸张的裤子,现在还真流行这种大裤角的牛仔裤,难得让赵霞舍得买新衣服,还是眼尖地看到这条裤子,她想也没想地就缠着赵霞买下了。

    脚上换了双新的短靴子,黑的颜色,不是什么皮,外面看着挺光亮,不止林校有,林洁也有这样的一双鞋子,两姐妹一人一双,样子一样,鞋子的码都是一样,鞋里还有点毛,也不知道是什么毛,总之刚穿进去还有点热度——后来嘛,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二十五块一双的地摊货,能指着还有什么后来嘛。

    这也是赵霞在能力范围内能给她们买的鞋子,比这个贵的不是没有好看的鞋子,各种好看的鞋子、各种更实用的鞋子多的是,动辙就上百块或者是超百块的鞋子,足以赵霞咋舌,还是舍不得把辛苦攒的钱买些贵的鞋子。

    她自己嘛,就没有买什么新衣服跟新鞋子,所谓的新鞋子,也不过是一双穿着出门的棉鞋罢了,天气一冷,好些人都是不穿皮鞋,不如直接穿棉鞋,所以她的行为也并没有让人觉得突兀。

    林长富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西装,西装早就不是现在流行的样式,裤子有些不太明显的缩水,还有点皱,家里都没有烫斗烫一下,坐在桌前,也不叫两个女儿吃饭,跟个大爷似的就自己吃起来。

    他的胃口一贯好,别看人瘦,其实家里胃口最好的人就是他,却是吃什么东西就跟没吃一样,人始终保持着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家虐待了他一样。

    他一吃完就出门,甩手掌柜,家里只是他吃饭跟睡觉的地方,再加上一个是他随意可以予求予取的地方,在外面作死了后,风头一过就回来,也不管家里人是怎么样的被人为难被人羞辱,他照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好像她们母女三个人的痛苦都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甚至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上回枕头套里的钱,就是他拿走的,赵霞跟他吵,他到是不吭声,闷头捂在床里,任凭赵霞怎么骂他,他都一声儿也没有,性子似极好一样,好像是他在容忍赵霞的无理取闹一般。

    等赵霞过了这个劲儿,他也就生龙活虎了。

    等林校坐在桌前,汤团已经稍稍凉得能一下子就入嘴了,每年仅仅是冬至,再加上大年初一,赵霞才有空专门地做一回汤团,林校跟她姐林洁都爱吃,就跟吃什么珍稀美味一样,汤团里还包着赵霞平时绝对舍不得买的冬笋,笋的鲜劲,与嚼劲,确实是别的材料没法比拟。

    大年初一过得很平淡,没有人上门来拜年。

    林校有亲姑姑两个,亲叔叔一个,都是住在镇上,谁也没想着要来她们家来拜年,她们家也没想着要上门去讨嫌,便是她们舅舅阿姨家,也没有上门拜年——

    初一过得太平淡,初二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店面前面就摆放着包装的红艳艳的礼盒,还有各种炮竹跟烟花,这些在性质上属于危险品的东西还没有专门设点贩卖。

    初一不回家,初二是必须回老家。

    风俗是得拜坟岁,得到林校爷爷的坟前看看,顺便烧点经。

    码头上好像熟人,都是岛上四村人,像林校她爸妈这一辈子人自然都是相互认识,熟与不熟那是另外说,看到她们家四个人走在码头上,别人的视线是看过来,但紧紧是看过来,与林长富一家打招呼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同村的熟人,才同她们家打招呼。

    林长富的名头极响,赌博鬼,嘴巴不能听,几乎都是别人所知的林长富,偏林长富很热情,见到一个人就打招呼,见一个人就跟人有话说,那声音还极响,也没有一点眼色地都没有,好像真看不出来别人不屑同他说话。

    赵霞拽拽他的衣袖,他就没事人一样热情,拦也拦不了。

    码头上,有点风,吹过来有点冻脸。

    林洁怕冷,整个人缩在衣服里,还是努力地装出一副不怕冷的姿态来。

    林校站在码头上,好像一点儿都不怕冷,看着对面的海岛,原来是乡政府所在地,后来把乡撤了并到镇里,原来算起来还算是繁华的地方,慢慢地就落寞了起来,年轻人都爱往外赶,等后来小学跟初中再也招不着本地生的时候,彻底的没了生气。

    早上八点半的渡船,到老家的码头时已经是九点多了。

    老家这会儿人住得还挺多,到后来村里已经没有人。

    码头到她们家,大概有个两百米的路,房子是瓦片房子,跟林洁的年纪一样大,当年是林校的外婆作主让家里帮了他们建起了四间瓦片房子,林长富两间,林长富的两个妹妹占半间,林长富的弟弟林长贵占了一间半,至于两老嘛,就住在林长贵房子边上搭的茅草屋里。

    此时,林校的爷爷已经故去,两个人姑姑已经出嫁,四间房子变成了林长富两间,林长贵两间,而她奶奶则住在林长富的房子里,林长贵家的两间房子一年到头都锁着门,从来不肯叫她奶奶迈入一步。

    然而,今天不一样,林长贵一家四口是在家里过年,两口子还加上两个叫林长富万分羡慕的两个儿子,要不是林校怕自己说多了,叫人觉得不对劲,早就冷笑着对林长富冷笑了——靠侄子养,就你那两个侄子,都是坐牢监的命,还指望他们养老,把你看成什么人!

    这话现在她只能是话放在心里幸灾乐祸一样了,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家门口种着水仙花,水仙花开得正好,绿叶特别的有精神,即使迎着风,也没有半些蔫样儿。

    林奶奶早就站在家门口前等,远远地看到两孙女回来,“大洁,阿校——”

    “阿婆,阿拉拜岁来了。”

    两姐妹都说的这个话。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忒冷,”林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手拢拢从耳后散落的一刀齐头发,笑得露出镶过两颗的牙齿,牙齿上银灿灿的,“坐灶后烘一烘,烘热了上山去看你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