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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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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眼前的辩机,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他熠熠生辉的双眼迸发出巨大的光芒,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自信飞扬的环境里。

    我头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这样厉害,能够将枯燥无味的梵语经文讲的绘声绘色。

    我笑,从袖口中摸出昨日才打磨好的串珠,伸手,递给他。

    他困惑,盯着我的脸看,问“这是?”

    仿佛刚才那个自信博学的人是我的幻觉似的。

    我讲珠子扬了扬,示意他接着,道“经讲的不错,赏你的。”

    他闻言,似乎也觉得自己讲的不错,伸出双手接了过去。

    他右掌摊开,左手的食指拨了拨珠子,眼眸中露出惊讶,然后坦然受之,将串珠揣在怀里。

    我看见他的动作,脸上有点发烫,转移话题“等会儿本宫想去逛长安城,你带我去。”

    然后又解释道“不带公主仪仗,我们悄悄出去,傍晚回来。”

    他再次诧异,然后一脸为难地看我。

    “这是命令,你只管照做。”我有些不悦,都收了我的东西,怎么还敢拒绝不成。

    辩机纠结了好半天,然后点点头,告诉我他要准备一下,等会儿在寺外的茶铺里见面。

    还算知趣。

    我哼了一声,抬脚往回走。

    走了十几步,辩机突然叫我“殿下。”

    我回头,就看见他站的笔直,用手抵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殿下能不能换身衣服?”

    这小和尚,还敢向我提要求,胆子不小!

    他倒老实,推心置腹道“殿下,小郎君更不容易被怀疑是公主。”

    他知道我是偷闲,公主在祈福期间私游长安城,这要是传起来,恐怕大兴宫又是一番雷霆。

    他做起事来比我想象的更周全,不知为何,我心中翻滚着,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行程。

    等他来见我,我正穿着男人的衣服,坐在茶舍的栏杆上晃悠。

    他带着斗笠,穿了一身深色裋褐,扎眼看去,真的看不出是个和尚。

    我从凭栏上跃下,拍了拍手,喊他“快来。”

    他也看见我,走近,嘴角噙笑,如十里春风“小郎君久等。”

    当真像两个男人。我也笑,伸手要去勾他的肩头。比划了两下,失望地落手。

    我从前扮作郎君和三哥去围猎,三哥总爱搭我肩。可此时我想勾辩机的肩膀才发现他生的这样高,我站在他面前,居然只到他胸口。

    辩机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尴尬,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有些高兴地同我说“时辰还早,能玩两个时辰,今日是可以尽兴的。”

    我不晓得他怎么看的时辰,只知道他扮成这俗家弟子的模样也是十分俊美,重要的是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天然的自信和平和。

    长安的街道十分热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人气。

    我头一次和辩机并肩而立,他站在我身侧,神色温和地问我“郎君要不要歇会儿?”

    从会昌寺出来我就一刻没停过,此时他一问,我确实觉得有些累。

    我点点头,压着嗓子说“那我们去用膳。”

    说着,抬脚就要往酒楼里走。

    跟我一同出门的是白术,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也是怕我有什么状况。

    因此我攥着钱袋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色,高声喊着掌柜“菜要上快些,再要一壶好酒。”

    抬眼,看见辩机坐在我对面,突然想起他是和尚,只能茹素。

    招了白术过来,小声吩咐她“去后厨盯着,素菜一律不许用荤油。”

    白术应声而去,留下我和辩机二人四目而望。

    我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你为什么要出家?”

    他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怔神,然后是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沉吟“我幼年时期曾遇大难,是师父救了我性命,度我出家,此为恩情。成年后受全戒时我曾思考过是不是真的要遁入空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露出坚定的神色“佛陀教众生慈悲,若能度化众生,辩机就是受汤劐之刑也绝对没有怨言。”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和故事中在身上点千灯的佛陀一样,有这样的理想。

    我看着他,他年轻的面庞因为理想而明亮起来。那种强大的自信,即使我坐在他对面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这样的人,可以托付。

    我心中暗自点头,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于是示意他凑近,贴着他的耳朵道“能不能,再点一盏长明灯?”

    他身体微僵,有些疑惑,看我,眼睛里充满不解。

    “我想给我母亲点。”

    受不了他询问的目光,我低声道。

    “我亲身母亲,不是母后。她……宫里不让提。我想托你替我照看那灯火,可以吗?”

    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

    大约是天热,他的耳尖红彤彤的,好像能滴出血似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耳朵。

    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一种烧灼的感觉窜遍全身。

    待我回神,才发现这下他不仅是耳朵通红,从脸颊到脖子,都是火烧一样的绯红。

    他是和尚,我是女子,这样触碰他简直就是调戏。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调戏了出家人。

    “咳咳”我退回座椅上,假咳了两声,目光却收不住地往他身上飘。

    他局促地抚平一点褶子都没有的袖口,低声答“郎君把名写给我,我回去就做。”

    真是好玩,我心想,但也知道不能再逗他。

    待我们平静些,小二开始上菜。

    菜色并不如何,白术验了验,尝过菜才一样夹了一点递给我。

    随口扒拉了两筷子,发现对面的人一点也不动,我道“你放心用,白术盯着的,素菜都是全素做的。”

    他惊讶地看我,好像没想到我会在意这样的细节。

    我就更得意了,装作毫不在意地调了调桌上的菜品位置,将觉得味道还不错的几道素菜摆在他面前,向他推荐“这几道还略能入口,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