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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棋子么,只管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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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二爷名古仲,初初四十的年纪,人不高,还腆着个将军肚,很不修边幅的用条鸦青色汗巾束着,圆脸,下颌有肉,上唇八字胡,眼睛很小,一眯起的时候根本看不清。

    此刻他厉声朝古柔喝道,脸上的肉垮着,面有阴沉。

    古柔身子一抖,脸色一下就白了,她看了看古柔,又看了看古仲,然后低下头,半点不敢吭声。

    古绯当没看到古仲地闯进来,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敛着眸子翘起小指,拂了拂茶盖,瞬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还不出去杵着干甚!”古二爷衣袖一甩,下颌微扬,对古柔那是不念父女之情的很,“日后无事,莫在过青墨院来。”

    这话一落,古柔还没来得及应声,古绯倒是眉梢一挑,指腹摩挲着茶盏底,有点烫手的温度传来,她半点不在意,“父亲这话是何意?三姐姐同我好歹也是姊妹,如何不能闲聊几句?”

    古仲唇抿成了直线,他视线落到古绯身上,眸色深沉,不辨情绪。

    古柔用帕子揩了开略湿润的眼角,一开口声音就有哽咽,“妹妹莫要驳了父亲的意思,我听从就是了,我不能过青墨院来,妹妹随时可到我雪雁阁玩。”

    不软不硬地说完这话,古柔起身提了提裙摆朝古仲福身行礼,旋即离去。

    眼见古柔走的不见人影,古绯冷笑了声,谁若再跟她说古柔性子如水,她便跟谁急。

    许是被大房那边逼迫的慌了,古仲又不顶事,所以刚才即便对古仲那不许她来青墨院的话,也敢直接邀她去雪雁阁,这不是给古仲甩脸子是什么。

    古仲的神色越发低沉,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压抑。

    良久之后,他自顾找椅子坐下,看着古绯就道,“你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不管你以后有何打算,又想算计何人,皆与我与古柔无关,纵使你将古家当做倾覆大京墨家的踏脚石,我也希望你不要将古柔牵扯进去,就算看在这几个月我不遗余力让你在古家安稳的份上。”

    古绯抿了口花茶,山蔷薇馥郁的芬芳至蓓蕾蔓延入喉,她瞧着白瓷茶盏中被泡的失了色泽的山蔷薇花苞,好一会才慢悠悠的道,“第一,我没求你让我在古家过的安稳;第二,我记不记得自己身份与尔无关;第三,即便日后牵扯了谁,那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她一口气说了三点,在古仲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她又言,“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那是你主子的要求,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是直接和你主子达成的交易,你古仲,只是这交易中间的棋子而已。”

    “棋子么,只管听话就好。”最后这一句,可谓是半点脸面都没给古仲留。

    她当日遭墨卿歌迫害,活生生被削去腿肚皮肉,痛到差点死去,临到昏迷之时,只知兄长受人凌辱,再醒来之时,便被一神秘人所救,那人将她送回易州,以古仲私生女的身份安置到古家。

    至始至终,她都没见过那人相貌,甚至连声音都没听过,可却与人达成几乎是妄想的疯狂交易。

    古绯不知道那人同古仲是何关系,可却能从两人相处的情形推断出一些东西,所以她压根就不会管古仲是否恼羞成怒,她只云淡风轻地放下茶盏,理了理膝盖上的披风,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无甚表情,就连她刚才说那番话之时,也是口吻无波,恍若死水。

    古仲眼也不眨地盯着古绯,那目光几欲在古绯身上戳出窟窿来,他生生压下心头的隐怒,被束缚的将军肚一张一驰,半天才回道,“我不会帮你,不管是古家还是易州,你想从古家下手,若有本事,这个古家以你为主,我也没半点意见。”

    这话里头潜藏的意思,古绯是早便能想到的,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她便没指望从古仲身上能切入古家。

    她屈指轻敲木质轮椅的扶手,点漆黑瞳晦涩不明,“你若有心,古柔今天也不会来找我了。”

    话语中的讽刺明显的像是尖刀,毫不手软地插进古仲心窝子里,他腾的起身,豆大的小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我二房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声音尖利失真,古仲瞬间失态。

    古绯面无表情,小而尖的下颌微扬,眸底倨傲之色流淌而过,她不屑古仲这样的父亲,“古柔是你女儿,与我何干?你若想她凄苦一世,那也是你的事。”

    话落,她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一顿,发出啪的声响,当场逐客。

    古仲面色涨红,后又青白,接连变了变了数道,最后化为谁也无法理解的深沉色泽,犹如最深邃的天然石墨,即便滴入清水,也晕染不开,“你一个外姓人,又知道些什么……”

    古绯不再理会他,她头往后仰,靠着轮椅上镶嵌的软垫闭了眼,表明不想再谈。

    古仲怔忡半晌,顷刻之后,他喃喃低语,“或许,你是对的……”

    “你是对的……”他一连重复了几次这样的话,木着眼神,又像是平时的酒醉之态,踉跄着出了青墨院。

    丹青半刻钟后在花厅门口张望了下,见厅内暗影重重,根本看不清古绯的面色神色,她轻手轻脚地踏进来,迟疑了下才小声的道,“姑娘,姑娘,今日可要去院中逛逛?”

    每日这个时辰,古绯都是要去院中吹吹风晒山太阳,故丹青有此一问。

    古绯抬了抬手,却答非所问地问道,“苦妈回来了没?”

    丹青回道,“还没。”

    古绯点头,她手落在自己膝盖上,从鼻端哼出很轻的声音,“推我出去,今日可有暖阳?”

    听古绯这么问,丹青语气又轻快了些,“有的姑娘,婢子刚刚才在院子里转了会,不晒人,又很暖,恰到好。”

    “恰到好啊……”古绯意味不明地道了句,紧接着她像才想起的道,“跟我说说大房那边的事吧?”

    丹青噗嗤一笑,上前推着轮椅,慢慢的将古绯往院中推,“姑娘可是刚才听三姑娘说起的?要知道咱们古家大公子可是惊艳才绝的人物哪……”

    话匣子一开,丹青便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便是连大房那边各人的喜好都知之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