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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可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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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瑶听到脚步声,警觉地坐起身,双手死死地抓着淅的那件外袍,她一直躲在里面。

    淅看着躲在角落的夕瑶,说道,“过来。”

    夕瑶摇了摇头,她不仅不想让他碰到她,而且不想出现在他视线内。

    “我最后说一遍,过来。”

    夕瑶咬了咬唇瓣,干瘦的手臂撑在床板上,往床外挪,靠在床沿,却迟迟不敢把腿放下,即便裹着两层衣服,还是会轻而易举地暴露瘦得恐怖的轮廓。

    夕瑶的别扭,在淅看来是多余,该不该看到的,最丑陋的,他之前都已经看到了。

    “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淅说着俯下身,一把捞起夕瑶,动作却出奇的小心,似乎还真怕她散架。这触感简直糟透了,就像抱着几根树枝。

    淅带着夕瑶来到戈司的府上。戈司依然躺在红瓦亭子里的椅子上,经过几天调养,戈司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老样子,却足够他死前再折腾一会。

    戈司瞥了一眼淅,他果然如约来算账了,戈司收回目光,说道,“死心吧,我是不会救她的。”

    躲在外袍下的夕瑶听得清清楚楚,她低下头,没有吭声。

    “你好像很猖狂呢。”淅走近戈司,好固执的一个人,他依然是这句话,拒绝得很干脆。

    戈司的嘴角微微一抽,似笑非笑,说道,“全世界,就只有我可以救她,你说我猖不猖狂?”

    戈司不怕死,死了就死了,照样有轮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一万年以后,也无所谓,反正素洱也不在了;戈司不怕淅用家人的死威胁他,他活了十七年,一直都在为家族的荣耀活,可他的家人却并不关心他,他又为何要为他们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我给你机会,你既然不要,那就不能怪我了。”淅说着抱着夕瑶走进一间屋子。戈司家的随从和下人们纷纷往后退去,不敢靠近,关于这个银发少年的传闻,已在短短几日内传的沸沸扬扬。

    戈司目送淅带着夕瑶进自己家,他还真是任性,仿佛是他自己的家一样。也是,所有人的性命似乎都捏在他手心里,更何况是房子,只不过是一个个躯壳罢了。

    夕瑶听不懂淅的话,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戈司不愿意救她,那么她一辈子都要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她无法想象,淅要和一具“干尸”待在一起,就算淅不在意,她也不愿意。

    “我不会让你的顾虑成真的,”淅说着放下夕瑶,又道,“你只需要配合。”

    “可是……”

    “你不是觉得亏欠我一生一世吗?怎么,不打算还了?”

    夕瑶一愣,睁大眼睛,他是怎么知道的?不等夕瑶问,淅已走出房门,下一秒出现在红瓦亭子中。

    戈司看着淅手握姬孪灵剑出现在他面前,动怒了?想杀了他?那双迷离的眼眸注视着扬起的蓝色长剑,随着后脑勺一阵刺痛,眼眸最终被黑暗笼罩。

    “戈司大人!”随从们见到戈司被银发少年的剑柄打晕,此情此景,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最多是去通报消息。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淅扫视了一眼四周的黑袍男人和红衣女人们,淅重新回到夕瑶在的房间,他平静地坐下身,左手虎口处的图纹却活跃地游走。不久以后,戈司出现在药园子里,摘了几株上等的草药,又去往他平时研制新药的屋子,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最终拖着虚弱的身体出现在淅的视线内,却是走向夕瑶。

    盖在夕瑶头上的外袍被戈司一把扯掉,夕瑶显得很慌张,淅站起身走出屋子。夕瑶见淅离开以后,她才平静下来,事实上,她只是不想他看见她这个样子。

    夕瑶瞥见戈司,以及他手上的药,问道,“你,不是不想救我吗?”

    戈司没有说话,手里的药却很固执地端着,他研制过数不清的药,可从来没有亲自煎过药。

    夕瑶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淅,他说只需要她配合,她又看了看戈司手里的药,她接过药碗,喝下苦涩的药。

    夕瑶这病是慢性的,要分几个疗程,每个疗程的解药还要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重新调制,如若不然,淅早杀了戈司。

    不管戈司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救夕瑶;也不管这个家族是否欢迎闯入者淅,他都光明正大地霸占了这里,甚至没人敢靠近他半步,包括戈司最喜欢的红瓦亭子,那把椅子也换了新的主人。

    接下去的二十多天里,夕瑶接二连三地喝下不同的药,她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冰冷的外表下,却让夕瑶感到无比的温暖。

    淅似乎知道夕瑶介意某些事情,即便她不说,他也顺着她的心意,尽可能小心地保护着她的自尊心,他总是恰如其分地保持她觉得安全的距离。她不想让他看到糟糕的自己,那么他就不靠近。

    夕瑶再一次接过戈司手里的药,她才喝完最后一口,就听见“啪嗒”一声,戈司趴下身,上半身倒在床上,仿佛灵魂瞬间被抽掉。

    每次夕瑶喝下戈司送来的药,他就会突然倒下,就像梦游的人,突然游累了,不想动了,随时随地由着性子倒下继续睡觉,就像他经常任性地拖着未剪断的绷带,下人在他身后追,他却丝毫不介意。

    “戈司?”夕瑶放下药碗。这几日下来,夕瑶发现戈司不变态的时候还挺好的,奇怪的是,他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一个字都不说。

    夕瑶爬下床,将戈司挪到床上,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她连忙收回手,已来不及,血液晕染了白色的绷带。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难道不会疼吗?真搞不懂你,”夕瑶说着俯下身,她除了气色不是很好,已基本恢复,手指剥开戈司身上的绷带,往上挪了一些,将伤口盖住,喃喃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害我的,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救我,你只不过把我当成了她。”

    “你不变态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想关心你,哪有人终日像你这样的,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我收回以前跟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其实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我知道,其实你很在意她……”

    “对不起。”戈司突然开口说道,这二十多天里,他第一次和夕瑶说话,因为他被夕瑶吵醒了。他也才知道,他这些天做着劳累的梦,替夕瑶诊治,研药,煎药,还亲自送来,原来不是梦。

    “嗯?嗯……没关系。”夕瑶笑着回道。

    戈司看不懂夕瑶的笑容,疑惑地问道,“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一句‘对不起’就原谅了我呢?”

    “一开始是很恨你,觉得你蛮不讲理又变……,”夕瑶顿了顿,收回变态的称呼,又道,“但你最后还是救了我,你本性也不坏。”

    “救你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你不是素洱,我可以不救你。”

    “你终于相信我不是她了?!”

    “或许我早该发现了。”戈司因为一直耿耿于怀,对素洱的恨意深深地扎在心底而忽略了很多明显的细节,也是因为这样,知道真相以后,他才不愿意相信。

    “我想你那么恨素洱,只不过是因为你在她身上寄托了很深的情感,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觉得你很孤单。虽然你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有很多下人和随从,他们都尊称你‘戈司大人’,可是你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我都没有见过你家人来看过你。”夕瑶觉得很奇怪,戈司受这么多伤,身体状况这么差,为什么他的家人都不关心他?他身边除了下人就是随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孤单?夕瑶这么一想,又觉得戈司其实很可怜,他像一只关在笼子里奄奄一息的金丝雀。

    “孤单?即便身边围满了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温暖你,怎么可能不孤单呢?”

    “温暖的人就不会觉得孤独,就算失去温暖你的人,你也可以去温暖别人。”就像夕瑶,她见过最温暖的人是洂,而她最想温暖的人,就是淅,光是这样想,就不会觉得孤独。

    戈司撑起身,拉过夕瑶,问道,“可以是你吗?”

    缅怀遗憾,放下仇恨,戈司如此看来,即便夕瑶不是素洱,却长得一样,也一样让人觉得温暖。

    “嗯?”夕瑶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戈司那睁着二分之一的眼眸,扑朔迷离,加上这具有磁性的虚弱声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夕瑶试图推开戈司,却无从下手,他身上到处是缠在绷带的伤口,提醒道,“戈司,我不是素洱。”

    “我知道,你叫夕瑶。”戈司第一次叫出夕瑶的名字。

    “嘭”的一声,门被淅踹开,他冷眸看着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冷声问道,“当我死了吗?”

    夕瑶闻声转过头,连忙解释道,“淅,不是的!”

    戈司瞥了一眼持剑上前的淅,撑起身,坐到一边,依靠着墙,平静地对夕瑶说道,“他好像想杀了我。”

    戈司,那不是好像,根本就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