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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生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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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笙歌垂头丧气地回到点苍斋,广陵郡主紧紧地盯着他:“怎么,你姐姐怎么说?”

    “姐姐臭骂我一通。”陆笙歌哭丧着脸,“还威胁我要告诉爹。”

    他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就响起在门外:“告诉我什么?”随后一位身着墨色蟒袍的高大男子,大步流星而来。

    陆笙歌一看到这个男子,脸就垮下来了,甚至准备往广陵郡主身后藏,不过在看到来人踏入房间内的时候,瞬间老实下来,规规矩矩地袖手立在厅堂正中。

    来人正是陆绍明,他看到儿子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板着脸沉声问他:“你方才说,你姐姐为何骂你?又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没有没有。”陆笙歌连连摇头,向广陵郡主投以求助的目光。

    “好啦,别一回来就训儿子。”广陵郡主笑着起身,为陆绍明换上中衣,一边朝陆笙歌使眼色让他快点出去,一边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可是军中有什么事情?”

    陆绍明冲夫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就好:“近日运往营中的器械大多以次充好,在演练的时候出了问题,我今日便去了一趟兵部。”

    “兵部?”广陵郡主缓缓坐下,蹙眉道,“兵部侍郎不是周峥嵘么?”

    “是啊,我今日就是去找他询问此事。”

    “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推卸责任呗。”陆绍明叹了口气,“他承诺将重新打造一批兵器,我也就没再追究。”

    广陵郡主嗤笑一声:“兵部王尚书现下不在京中,周峥嵘一人独大,他推卸责任还能推卸给谁?明摆着这是把你当傻子耍呢。”

    “这点小事无妨。”陆绍明一撩衣摆在广陵郡主身边坐下,“我心中自是有数的,你虽然同洛陵闹翻了,可是毕竟周峥嵘是个聪明人,于公事上绝对不会动太大的手脚,顶多让我多跑几趟罢了。”

    “你呀!这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可不像国公爷!”广陵郡主抬头瞪了一眼陆绍明,“阿欢就是随了你,才会……”她自知失言,正准备岔开话题,却被陆绍明敏锐地抓住了:“阿欢怎么了?”

    广陵郡主没好气道:“今日阿欢去齐国公府,同周荷之间有了龃龉。”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同我吵了一架。”

    “同你吵架?”陆绍明居然很是惊奇,“你也说了,阿欢那种脾气,怎么会和你吵架?”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广陵郡主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绍明,陆绍明越听脸色越阴沉,听到最后,甚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桂香真是胆大包天!”

    “桂香一个小丫鬟,她能有多大的胆子去在马车上动手脚?”广陵郡主细细分析,“更何况,当日马车里面并没有涂毒药,反倒在马车外壁涂抹了一些迷药,就是算着如果在马车内投毒的话,痕迹太过明显;在马车外壁就不一样了,能有多少人注意到外面?如果不是顾清远有了事,我们也不会知道马车外面还有迷药。设计之人必定是打着极好的算盘,阿欢如果在马车内失事最好,如果侥幸逃了出去,再蹭上些许麻药,就此昏迷,然后那些人的后招就等在那里。阿欢在顾府的当日,令葵心来报信,让我查一查此事,我……”

    她欲言又止,陆绍明难免追问:“怎么了?”

    广陵郡主叹息一声:“我查出是周氏所为。”看到陆绍明骤然大变的脸色,她赶忙补充道,“只是证据不足,我便没有告诉阿欢,可是让她误会了……现在甚至连见都不愿见我了。我刚刚让阿笙去寻她,说是在湖心亭一个人呆着,唉。”

    陆绍明一怔:“可是为何不告诉阿欢呢?她也快十二了,我看她最近越来越懂事,话也多了起来,应该能体会你的苦心。”

    广陵郡主摇了摇头,语声惆怅:“虽然她这些日子与我愈发亲近,可是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她本来就是一个什么事都往心里藏的人,桂香此事,其实她一开始并未告诉我。直到马车出事后,着实走投无路,才将真相告诉于我……”她越想越伤感,“这孩子怎么就是这个性子呢?同我亲近的时候尚是如此,那前几年她小小年纪,不爱说话性子又冷,那又默默咽下了多少事情?我虽隐约觉得是周氏,可是并无准确证据,如果贸然告诉阿欢,岂不是又让她再添烦恼么?”

    看到广陵郡主有些哽咽,陆绍明赶忙上前搂住她,轻声安慰道:“你的苦心,阿欢会明白的。”他看广陵郡主还是一脸的伤心,于是寻了别的事来说:“你方才说,如果不是顾清远有了事,马车外的隐秘还不会被发现。那月皓你有没有想过,顾清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广陵郡主一怔:“对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绍明见有了成效,继续提起另一个疑问:“还有阿欢今日在齐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提起此事,广陵郡主明显不再伤感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咬牙切齿的愤怒:“今日在齐国公府,有两个人给了阿欢气受,一个是刚刚上京就职的户部侍郎之女,另一个就是周荷。”她将刚刚打听回来的事情告诉了陆绍明,陆绍明却并没有广陵郡主那样的愤怒,而是沉吟道:“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为何胆敢先挑衅了公主又寻阿欢的麻烦?其中必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广陵郡主冷哼一声,“你呀,想问题不要太复杂了,必然是廖侍郎在任上的时候将此女宠得太过无法无天。”语风一转,“还有那周荷,先前做的孽还没找她清算,现如今竟然敢胡乱散播阿欢同太子的谣言,这不是找死么!”

    陆绍明蹙眉道:“为何周荷要说这些话?这是她一个闺阁女儿能说的么?”

    “所以说她是找死么,自己想死还非要拉上阿欢!”

    陆绍明并没有被广陵郡主的思绪所引导,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下去:“周荷之所以处心积虑要败坏阿欢的名声,其用意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她心仪太子——或者这么说,周家企图出一个太子妃。这样一来,按照这个思路,顾清远的事情也很好解释了,如果按你说的是周氏所为,定是周氏想出的一石二鸟之计,如果能除掉阿欢最好,那么咏姐儿便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什么都独一份儿;如果除不掉的话,顾清远也被她派人告知,因着事发突然,定会亲自去救人。想来这也是周氏的另一个谋划,就是要在阿欢坠湖那一次之后,坐实顾家同咱们家的婚事。”

    他语声平缓,思路清晰,广陵郡主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越来越心惊:“想来当日在春日宴上,在周莲看到阿欢同太子之时,这个隐患就已经埋下。周氏姐妹一心向往太子妃之位,那么……咏姐儿又何尝不是?或者说——周氏又何尝不是冲着太子去的?”

    “对,更何况周峥嵘本就是周氏的嫡亲兄长,她们二人若想联手对付咱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广陵郡主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她嚯的一声起身,恨恨道:“周氏蛇蝎心肠也就罢了,洛陵为何也这般对我!这般毒辣的计谋,她也敢对阿欢用!”

    “你现在有孕,不要太过动气。”陆绍明安抚她道,“现在我们已经猜出了她们二人的阴谋,可是正如你所说,并无确切的证据,当下要紧的事情,还是要让阿欢同你母女一心啊。”

    广陵郡主很快被夫君劝了下来,继而又满是惆怅:“我今日情绪尤为容易激动呢。唉,你说的对,要先让阿欢同我之间没有隔阂啊。”

    ·

    次日阿欢并没有去点苍斋请安,而是直接去了明心堂。她起的早,直接进了内堂的时候,陆老夫人尚在梳洗。

    听到阿欢来了,陆老夫人便连声让人“速速请大小姐进来,别在外面冻着了”。然后在阿欢撩开卧房的帘子进去的时候,看到陆老夫人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忽然泪水决堤般涌出。

    陆老夫人不顾丫鬟还在为她通头发,赶忙将阿欢搂在怀里,柔声哄到:“哎呀哎呀,祖母的小阿欢,这是怎么了?”

    阿欢将头埋在陆老夫人怀中,她声音闷闷:“祖母,你曾说会哭是因为在乎,为什么人要这么在乎他人呢?”

    陆老夫人语声轻柔,一如阿欢小时候睡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那般:“因为你长大了呀。”

    阿欢的眼泪一直在流,可是心中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说我走了很远的路,却忘记了为什么出发。不过短短的几个月,为什么我却这么疲惫了呢?

    陆老夫人的手轻轻抚着阿欢的头发:“祖母没有你读过的书多,可是祖母却知道人活于世,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加诸于自己身上。阿欢,人的一生很长,不能活得太累啊。”

    阿欢没有说话。

    她要怎么说,自己的人生其实很短,如果这一世,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很可能就止步在十五岁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