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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山高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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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知道顾清远醒了过来,变傻也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是阿欢还是很想见他一面。

    她想亲口问问他,那一句“陆欢歌是不是死在我们府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坐在顾府的沧澜亭内,看着附近湖底的游鱼,细细思索:顾清远之所以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应该有两种情况:一,他也重生了;二,他或许是梦到了些什么。这两种情况,无论哪种对于她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毕竟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他了。

    她望着清可见底的湖水,望着水中的游鱼细石,周围空气中有暗香流动,那样的景色十分静谧,让她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眼前闪过一幕幕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蹙眉的、轻笑的、眼波温柔的……

    曾经相伴相护,说着初心不负。可是现实何其残酷,让她不得不感叹人心的可怕。

    她想到这里,忽然心中猛地一惊:既然已经决定要远离顾清远,那现在自己就不应该去想他!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记忆尽数抛去。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记起来了过往的事情,她都不会再去爱、也不会再同他有任何联系了。今后自己还是那个身份尊贵、气质清傲的卫国公府大小姐,同顾府毫无瓜葛。

    她下定了决心,起身待走,却冷不丁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她猛地一愣。

    顾清远应该是刚从房内出来,身着一身简单的玉色素面丝光直裰,乌发松松地束在脑后,看起来格外憔悴。顾迟在身边扶着他,他静静地看着阿欢,眸若点漆、深不见底。

    阿欢心中一慌,瞬间产生了逃开这里的想法,可是还没等她动作,顾迟就搀着顾清远走进了亭子。

    阿欢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心中大呼着“快点离开”,可是脚下却好像生根发芽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看着顾清远慢慢地走到自己的面前,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睛。他示意顾迟退下后,然后望着阿欢,一字一句地问:“我们……是不是曾经成过亲?”

    “没有!”阿欢下意识地否认了。顾清远看着她微微躲闪的目光,心中了然,也不戳破她,只是自顾自道:“你第一次见我,是在赏花宴上,你一看到我就跑开了;第二次见我,是在卫国公府的湖边,也是一看到我,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离开。你我之前未曾相识,却为何有这样的反应?我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顾清远素来心思缜密,阿欢心中砰砰直跳:莫非他真的猜出了什么?

    “——就是你也做过有关我的梦。梦中我们之间或许有些争执,总归是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你见到我才这个反应。”

    原来是这样!阿欢松了一口气,对顾清远道:“确实如此。我之前的确不够稳重,把子虚乌有的事情当真,给顾公子带来了困扰,很是抱歉。”她朝顾清远敛衽万福,“阿欢在这里向顾公子道歉,再谢过顾公子救命之恩。我同母亲在顾府叨扰许久,是时候离开了。”

    说罢转身离开。

    顾清远看着她的背景渐渐远去,心中不停思忖:她方才明显放松下来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想来自己所猜有误,此事肯定另有隐情!他心思细腻,看破了也不说破,只是目光沉沉,吩咐凑过来的顾迟:“去查一查,陆欢歌在前一阵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

    金秋时节,丹桂飘香。三年一度的秋闱举行在即。顾清远这一阵子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不少,于是最近愈发刻苦,日日悬梁刺股、废寝忘食。

    这一点让经常来寻他玩耍的宋衍很是不满,他某日又来朗月居,看到顾清远仍在捧书苦读,不由得大为无奈:“何苦这么拼?你现在年纪尚轻便有如此积淀,还有家学渊源,桂榜定当榜上有名。”

    顾清远神色淡淡,头也不抬:“你说得倒轻松。我祖父当年三元及第,我爹也曾高中状元,顾家的百年盛名,如果败在我的手里,我如何有颜面去见祖宗?更何况我这个年纪参加秋闱的秀才,也大有人在,如何能掉以轻心?”

    他说到“百年盛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不久做过的哪一个离奇的梦。梦中母亲反复提到顾家百年清名,可是自己确是一脸厌恶的模样,这是为何?难不成也是同陆欢歌有关系么?

    他是一个谨慎克制之人,不过刚刚想到陆欢歌,就立刻自我反省:不日便要下场乡试,这种关头居然还在都想西想,真是不该。可是正当他准备静心凝神继续读书的时候,却发现宋衍还是赖着不走。

    顾清远知道自己如果不把他打发走,今日就别想看书了,于是不得不放下书卷,好整以暇地望着宋衍。

    宋衍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大红丝绣香囊,递给顾清远:“给。”

    顾清远好奇地接过来:“这是……荷包?”

    “不是。”宋衍按照吩咐,一字不落地复述出那段话,“这是个从大佛寺求来的香囊,里面装着开过光的平安符。我之前不是赖了你一副白玉棋么,这个就当赔礼了罢。”

    “不用,你既然赢了,那么我便愿赌服输,有什么赔礼不赔礼的?”

    见他不接那个香囊,宋衍急了:“给你你接着就是!”

    顾清远轻笑一声:“我接它作甚?不都说了那副白玉棋是你赢走的么,做什么还有赔礼?”

    “哎呀!”宋衍愈发着急,挠头道,“那天不是有人动了我的棋子我才赢的么,我知道那人是谁了,就是我表妹。那一场我本就胜之不武,你不收我的赔礼,难不成是对我心存抱怨了么?”

    顾清远不言不语,宋衍干脆把那个香囊直接塞到他的手里:“接着罢!世子爷我难得送人东西!”

    “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妈了?”顾清远看了几眼宋衍,摇头只觉得好笑,“往常的宋大世子可不是这样的。”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察觉到宋衍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心中一动:往常的宋衍,性格豪爽大大咧咧,何曾有这样黏糊的时候?思及他方才提到的表妹……

    他顺藤摸瓜,竟然就凭宋衍捎带着提了一句,就猜到了陆欢歌身上。在不动声色地送走了宋衍之后,顾清远拿起那个香囊,放在掌中细细端详,鲜艳的大红色在阳光下极为耀眼,让他微微走神。

    ·

    宁远侯府中,本以为圆满完成任务的宋衍正在被阿欢揪着耳朵训:“表哥,之前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一句也不许提到我!”

    宋衍大呼冤枉:“我真的没有提到你啊!我只是顺带着说了一句‘表妹’而已!”

    “你说表妹难道不是提到我了么?!”阿欢简直被他气得肝疼,“你难道不知道顾清远的心思有多缜密细腻吗?!”

    “不知道啊。”宋衍有些茫然,“难道你知道?”

    “……”对于这样的问题,阿欢简直无言以对,可是她正在气头上,于是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冲着宋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还好意思问我?长这么大我难得求你办一次事情,你居然就这样办砸了!”

    宋衍只觉得真是六月飘雪,自己冤得很啊。他小声辩解:“这事你本来就办的不对……这样岂不是有私相授受之嫌么?若是被祖母和你娘知道……”

    “那就不让她们知道呀!”阿欢也知晓自己此事办的不妥当,可自己的确是怕顾清远如果真的有事……自己就连寻仇的人都没有了。对,就是这样。她先说服了自己,然后开始对宋衍循循善诱,“顾清远连着救我两次,表哥你说,我应不应该报答他?”

    宋衍点点头:“应该。”

    阿欢乘胜追击:“你方才也说了,如果平安符是以我的名义送出去的,那么的确于我的名声有损,对么?”

    “很对。”

    “你同我就不要说了,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你与顾清远又是知交好友,那么你为了不让我的名声受损,帮我给他递点东西,是不是应该的?”阿欢声音清甜,语速又极快,宋衍有些晕:“听起来是这样没错……”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阿欢哼了一声,“表哥你在顾清远面前提到我,本就把事情办砸了,还好意思对我说教、还好意思拿长辈威胁我么?”

    宋衍皱着眉摇了摇头。

    阿欢打了一棒,又接着给了个甜枣:“表哥,我前儿新得了一个汉白玉的笔格,回头给你送过来呀。时候不早,我先走啦!”

    宋衍将阿欢送出门去,心中奇怪:表妹原来不是很清高冷傲的么,还是最重仪容礼数的,怎得最近性子也变了,还做出了私相授受之事?

    可是对方是清远,送的东西也不是送的闺阁儿女的针线或者字画……应该没事吧?

    万一浔阳大长公主同广陵郡主回头知晓此事了呢?祖母素来疼爱表妹,说不定表妹没事,最后吃挂落的反而是自己!

    宋衍琢磨着方才阿欢的那一串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