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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深了。

    林滉笔直地躺在床上,两只胳膊露在被子外,交叉放在腹部位置。

    他睁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并没有睡意。

    而此时,蔡硕磊的声音如幽灵一般响起,“睡了吗?”

    林滉内心发出沉重的叹息,半晌才回:“没。”

    “为什么?睡不着吗?”

    蔡硕磊犹如好奇宝宝,林滉感觉要疯,“你非要问这么明显的问题吗?”

    蔡硕磊眨巴了下眼睛,点头,“嗯!”

    林滉:“……”

    *

    梁璀错主动提出要让自己暂住在她家中时,林滉觉得意外又开心。

    可到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让蔡硕磊和他一起住在她家,而她本人,则去许茗瑗那里借住了。

    *

    “你的意思是躺在我旁边你睡不着?”蔡硕磊非要将尬聊进行到底。

    林滉心里的郁结又加重了一些,“是。”

    蔡硕磊:“不应该啊,你昨晚不好屁颠屁颠地专门跑来酒店找我睡觉吗?”

    林滉:“……”

    *

    梁璀错的家是一居室,客厅的沙发又很小,没办法,林滉和蔡硕磊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一张宽度只有一米五的床上,稍不留神,便会触碰到对方。

    林滉从上床开始,便不时地发出一阵叹息。

    蔡硕磊知道他因为什么在郁闷,只能说,换他,大概也夜不能寐。

    *

    “我是喜欢Phoebe,我不仅喜欢她,而且还尊重她,敬佩她!”

    “她就是我在这条路上的老师,因为她,我才找到了人生方向,感谢她!”

    ……

    “感谢她!哈哈!”蔡硕磊想起方才他在KTV的那一番表白,忍不住大笑,“我说,你这表白还真是神转折啊!”

    林滉的黑脸融在黑夜中,他没吭声,蔡硕磊却笑得更猖狂了。

    “笑够了吗?”

    “没有。”

    林滉:“……”

    好吧,他也悔恨万分,恨不能提刀自刎。

    *

    梁璀错深夜来到许茗瑗家,发现许名扬也在这里。

    她一进屋,便被这两人围住,进行‘批斗’。

    昨晚许茗瑗便吵嚷着去看她,却被许名扬给拦了下来。

    梁璀错虽然表面坚强,但内心实则脆弱、敏感,那样的时候,还是放她一个人比较好。

    “一早说要去给你坐镇,你还不肯!”许茗瑗埋怨,又问:“疼吗?”

    梁璀错摇了摇头,许名扬轻拍了下她的肩,“不管怎样,你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末了,两人一再强调,让她接下来遇到困难,一定和他们及时通报。

    毕竟前路是万里长征,而这才是最开端。

    *

    许名扬又坐了一会儿,离开,临出门前,忽然笑,“昨天的视频我看了,我一早就觉得,林滉那小子对你有意思,现在一看,八九不离十。”

    许茗瑗也立马兴奋了起来,叫:“我也看出来了,他看你时的眼神,啧啧,跟会发光的灯泡似的。”

    梁璀错窘迫,赶紧去捂她的嘴,“别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不信咱们走着瞧。”

    “再瞧也是莫须有的事情!”

    ……

    两姐妹闹腾了一阵子,才上床休息。

    许茗瑗侧卧着,面向梁璀错,问:“何方,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嗯。”

    梁璀错心有些乱,许茗瑗却又问:“或者……你是觉得林滉还不错!”

    “许茗瑗。”梁璀错正声叫她,“你讨厌死了!”

    *

    许茗瑗终于消停睡去。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梁璀错的心忽明忽暗,不知是有什么东西在作乱。

    *

    她跟何方相识于少时,大学之前一直是同学,有感情,却绝不是男女之情。两家的长辈,则硬要将他们凑成一对。

    她当时懵懂,不愿跟姥爷正面地去对抗,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何方的追求。

    那年她大三,跟他同在美国,分处两个城市。因为地域不常见面,所以她多少能够回避他对她的好,也躲闪应该承担的恋人的义务。

    后来她毕业,偷跑去非洲工作,首先被何方找寻到,他竟不恼怒,反而给予了支持。

    只是……梁璀错轻叹了口气,想起四年前的那场逼婚。

    母亲忧郁症加重,自杀,被抢救过来后,是已经回到国内的何方经常去陪伴和照顾她。

    姥爷终于无法容忍她的任意妄为,双方家长也都认为是该要结婚的时候了,于是硬将她召回国。

    她也曾认命地想,她这样的身世和性格,能被这样宠爱,应该感恩接受。

    但婚礼前夕,她却选择了跟姥爷摊牌,然后逃婚离开了木城。

    哪怕她认定于她而言爱人和被爱都不容易,也还是想因为爱的缘故去建立一个家庭,毕竟那是她生命中最缺失的一部分。

    另外,要她听从何家的安排,婚后不再工作,安心地做全职太太,也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

    和回忆纠缠,总是累人。

    梁璀错翻转了身子,掏出手机,思量了几秒,将何方拉入了黑名单里。

    人不可以在同一件事情上连续犯错,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吧,

    *

    蔡硕磊没再继续调侃林滉,而两人聊着聊着,竟很融洽,他们对盎然有着无限的期许。

    说起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工作时,兴奋,停不下来。

    时针很快指到三,蔡硕磊打了个哈欠,“睡吧。”他说,背过身去,又补了句,“你今天最后唱的那首歌,还不错。”

    林滉没吭声,心又躁动起来。

    那首歌,满满的都是他的心声。

    *

    “你的创作,天马行空

    你的世界,难以触碰

    我只能远远守候,距离的虚构,隐形的温柔

    ……

    不管未来的冒险多疯狂,就算巨大的困难,袭击而来

    愿为你筑起城墙,守护你直到崩塌

    ……

    当你夺回了天空,当你跃进了所望,敞开自由的翅膀

    请带着我吧,和你一起飞翔

    ……”

    *

    要做树墙,抵御风沙,守护绿地也守护她,哪怕崩塌。

    *

    接下来的几日,林滉尤其忙碌。

    来到新的集体,熟悉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母和林桥落的轮番上阵,实在叫他疲于应对。

    他离家不过两日,母亲便泪眼朦胧地望向他,说他瘦了。

    林滉无奈,林母则反复劝他回去向父亲低头,赔礼认错,赶快将这件事翻篇算了。

    她这半辈子都倾注在家庭,丈夫和儿子便是她的全部。

    有关林滉的宏志,她怎样都理解不了。

    或许许多人都是这样,受困于城市里的精彩,厌倦说了,订下一张机票,去户外看看风景便好。

    偶尔看见新闻里说XX景区因为认为破坏,环境受损,他们也会抱怨两句。

    只是转过身,便忘记了,然后规划着去到下一个环境还不错的地方。

    林滉不愿听母亲的这些唠叨,坚持一定会有所成就。

    母子两最后不欢而散,只是林母终究放心不下,走之前还是闷声塞了张银行卡给林滉。

    *

    林桥落则相反,他见到林滉,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只沉默地把换洗衣物递给了他。

    林滉则表现得异常温顺,他甚至开始叫林桥落小叔。

    林桥落感觉好气又好笑,“早让你跟我沟通,你不肯,现在闯下这么大的祸端,你就一点不心慌?”

    “也不算什么祸端吧……”林滉嘀咕。

    林桥落无奈,“你只一腔热血地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一点不为家里想想?”

    受苏芒哈风波的影响,这几天远大的股价有所下跌。

    林滉低头,因为羞愧没去看林桥落,可嘴上还是振振有词,“也不算是一点没想吧,远大那几家工厂现在还排污超标的事,我就没公布。”

    林桥落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这小祖宗,竟还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不管怎样,苏芒哈的局势已定,远大不会傻到还去惦念这块荒地,而现在集团内部,出现两股力量。

    一方提议顺势放弃这些工厂,着重于其它新的领域的发展。

    一方则认为这些老牌工厂的品牌建立不容易,且它们利益丰厚,再加上转型有风险,也不是一朝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当务之急是重新选址建立工业园区。

    林父和林桥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没有十成也有八成把握的事情,竟然会被林滉给搞砸。

    “小叔。”林滉叫得亲切,林桥落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啦?小祖宗。”

    林滉则冲他笑,摸出沓文件,递给林桥落,“我知道,你人脉广,所以可以帮我往外递一递吗?”

    林桥落警觉,“你想做些什么?”

    “就……”林滉卖了个关子,“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桥落迟疑,但还是将文件放入了公文包中,“不许乱来!”他说。

    林滉点头,又说:“还有一件事情……”

    还有……

    这祖宗,真是不能消停了,究竟挖了多少坑给他?

    林桥落无奈,“什么事?”

    林滉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子,说吧,毕竟在远大,除了他,他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我爸爸如果派你去调查梁璀错,你能不能够隐去我和她早就相识的这件事情?”

    林桥落愣了下,想憋笑,却忍不住。

    什么如果,他肯定是认定了林父已经叫他去调查梁璀错,才说了这话。他知道,涉及家事,林父断不会让外人过多插手。

    “我考虑考虑。”林桥落也用模糊回敬林滉,过了会儿,又正声问:“所以,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吗?”